徐千屿认床, 来了赵家后,半夜总会醒上一两次。
迷迷糊糊中,她摸到身旁的人不见了, 心中稍惊。坚持了一会儿, 实在扛不住, 又闭上了眼睛,过了一会儿再度醒来, 赵清荷还是未归。
“她出去多久了?”
系统也被折腾得苦不堪言:“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吧。”
徐千屿躺了一会儿, 心跳沉甸甸的, 睡不着了,挣扎着坐了起来,越想越有些焦躁,还有些难过。
差点忘了她们还算是竞争对手。
她对这位师姐算是赤诚一片, 因她害怕,专门陪她睡觉。可若真是害怕, 又怎敢深夜乱跑?对方对她有所保留,趁她睡了, 偷偷地去诛魔,让她顿时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。
徐千屿抱膝坐着, 正撞上沈溯微从窗口翻进来, 四目相对,都是一静。
“姐姐, 你去哪里了?”徐千屿逼问。
沈溯微面不改色地盯了她一会儿:“睡不着,散步。”
徐千屿嘴角一翘:“姐姐有门不走,非得翻窗?”
沈溯微走进屋内, 将披风挂好, 实在想不出措辞:“……你为何不睡觉?”
“我也睡不着啊。”徐千屿的脸色仍旧阴沉, “你下次散步的时候,记得叫我。”
“好。”
因为徐千屿横亘在床上,占了他的位置,所以他只好暂时坐在了凳子上。
等了一会儿,他转过脸,面如白玉无瑕:“还睡吗?”
徐千屿这才慢吞吞地一踢被子,躺下了。
“往里面一点。”沈溯微以指背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肩膀。
徐千屿眼睛都不睁,冷若冰霜:“我就睡外面,你自己跨过去。”
“……”沈溯微思考片刻,照徐千屿的性子,直接挪她恐怕要大发脾气,更是没个清净,便小心地以手撑着床躺到了里侧。
后半夜又有弟子呼救,沈溯微坐起来,见朦胧月色之中徐千屿侧着依偎枕头,睡颜安静模糊。他又撑着床轻灵地越过了她,放下帐子走了。
天光乍现时,徐千屿一摸床,发现赵清荷又不见了。她果然没有叫她。
饶是她愤怒,也不由暗自震惊:这位师姐晚上都不用睡觉的吗?
徐千屿一直觉得自己勤奋,可遇见这样日夜兼程的人,方知自己做的怕是远远不够,不由得有些慌乱:水月花境中弟子只能看到自己的得分,却不知别人的进度,也不知道师姐多少分了,自己又被挤到了多少名,这样一想,她便充满了危机感。
翌日郭家来了口信,之后杂役对赵清荷的看管便放松了些。沈溯微被人松绑,一日也能有两顿饭菜,行走更自由。估计郭义求娶对象更改,板上钉钉。
然而甫一出门,便被徐千屿挽住,她仰起头,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:“姐姐,我今天也要跟你一起睡。”
徐千屿就没见过薛泠诛魔,他对她不构成威胁,故而她的心思全用在赵清荷身上了。她决定从即日起咬紧这位师姐的进度,绝不放松。
沈溯微没有言语,从容地带着她回到阁子里。同他在一块总比和薛泠在一起安全自在,也算是完成了师尊的嘱托。
只是夜晚睡觉,徐千屿坚持要睡在外面,她要以人身为阻碍,阻挡师姐偷着出去得分。
沈溯微安静地靠在墙边。徐千屿的手从锦被中慢慢地摸过来,覆住了他的手。
沈溯微:“……做什么?”
“姐姐,我害怕,我想拉着你睡。”徐千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一把牵住了赵清荷的手。半晌,手指慢慢地腾挪调整,百折不挠地挤进五指间,十指紧紧相扣。
锁住她。
这样师姐只要一起身,便会惊动她,她也便能跟着一起诛魔了。
徐千屿这才满意地昏睡过去。
沈溯微睁着眼,睫毛半晌没动。他牵过徐千屿不少次,不过都是当小孩子牵的,不含私心。他从未与人这样牵过手,也从不知道还能这样牵手。
这种牵法侵入感太强,一瞬间竟叫他萌生战意,因另一个人的气息,如墙上爬藤,枝枝蔓蔓挤进砖缝。他这么夹着她,片刻后竟一动不能动。
但收到任务,还是要夜起。
“赵明棠。”他低头把徐千屿叫醒,“散步去吗。”
“去。”徐千屿忙答道。
沈溯微人是跨过她到了床边,但手还被她紧紧牵着,直将徐千屿从枕头上拖得斜躺在床上,她的睫毛如蝴蝶翅膀扇动开合几次,沉重地阖上了。
沈溯微见她如此艰难,叹了口气,伸出另一只手,两指并拢:“你不要去了。”
“我要去!”徐千屿忽然顽强地睁开眼睛,挣扎坐起。
徐千屿立着,在食盒里抠出一块油纸包的水晶饼,一会儿太困了可以吃。沈溯微实在等不得她,将披风往她身上一撂,人就消失了。
二人分开,徐千屿也不是很在意,将点心拿好了才出门。她只要保持和师姐差不多的总时长就好,至于诛魔数量,那便各凭本事。
深夜露重潮湿,果然冻得她拢紧披风,在院内哆哆嗦嗦地站了片刻,人也清醒了,开始冷静地消灭魔气。赵家夜里魔比白日多,空中弥漫着一层浅黑色的魔气。片刻后头顶坠下一片瓦,徐千屿偏头一避,瓦片砸在地上迸溅成粉末儿。
房顶上一个巴掌大小的丑陋物什飞窜而过,徐千屿脚尖一点也上了房。那东西跑得飞快,徐千屿射了一根袖中箭,没有击中。它从砖缝钻进室内,徐千屿自天井一跃而下,直接推门而入对应房间。眼前是个黑屋,桌案下有蒲团。桌案上层层叠叠堆砌无数牌位,牌位前有香炉,红彤彤的星点火光直蔓延到房顶,仿佛无数双眼睛静默地朝她看来。
是祠堂一类的地方。
那东西在牌位之间窜来窜去,“砰”“砰”地掀下来两个牌位,徐千屿赶忙接住,不敢声张。又怕动静太大,想了想,将水晶饼拿出来,咬了一半,将另一半嵌入一根冰针,咕噜噜滚至案下,然后屏息不动。
她敛了声息,点心发出油香,混合着法器的灵气。片刻后那东西从牌位间坠落下来,落在地上去拱那水晶饼。徐千屿陡然拿匕首一扎,正中其身。那物躺在地上,身似老鼠,面上生瘤,背生翅膀,是成了型的低阶魔物。会吞食人的生气,破坏老屋根基。
法器也有使用次数的限制,这只匕首用过太多次,辉光暗淡,片刻后同魔气一起消散了。
徐千屿按生卒年将赵家祖宗的灵位放回原位,又将被魔物碰歪的香炉摆正,最后手上剩下一个牌位,却没有对应的香炉。
翻倒掉在哪了吗?她四下寻觅不得,摩挲着手上牌位。
又看一眼,上面的人叫做赵君竹。
依照赵清荷和赵明棠的起名规律,这名字不由引起她注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