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要去推,暗门咔嚓一响,竟然朝内打开!
徐千屿贴在门口,听到两个人走进来,他们声音带着酒气擦肩而过,进入这个空间。
徐千屿血液冻结,感到一阵无处蔽身的惶恐。
若不是云初刚才惊讶的表情太真实,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谋害她了。
如此狭小一个地方,三个人在
云岚搀扶着易长老踉踉跄跄地走进来:“师父何至于喝这样多。”
易长老道:“每年宴席,不都如此应酬。”
“师父若是头痛,可以回去休息,交由弟子来就是了。”
易长老执起木桩上的银杯喝了两口:“太上长老升阶在即。还需要我亲自出手,他才能放心。”
云岚身着崭新的道袍,并戴了发冠。易长老也穿了八卦服,和云初的打扮一般隆重,如同要进行某种仪式一般。
易长老背对着徐千屿,云岚一眼望见了徐千屿,先是一惊,随后向上方看去。
云岚的天赋是“读心”,因此每每云初不必说话,他都能读出师兄所想,为此没少挨云初的训斥。也因如此,师兄弟只要同处一个空间,便能有一种不用说话就能沟通的默契。
眼下云岚已从云初那里得知了经过,看向徐千屿的眼神充满了无奈。
此时,易长老觉察气息多了一缕,手上银杯尽碎:“谁?”
徐千屿已经在云岚的眼色中飞速跳进阵心。易长老是操控大阵的人,害怕反噬,平日和阵心保持距离。因此阵心是相对安全的地方。
易长老转身,只见仙雾之中,赫然坐着一名少女的轮廓。
云岚道:“是陆呦姑娘。”
“陆呦?”易长老狐疑。
徐千屿眼睫一动,飞速使化形术,化作陆呦的模样。幸而她和陆呦身形相仿,打眼望去,看不出太多分别。
听闻陆呦被太上长老捉走以后,他们用大阵的灵力修复陆呦的系统。因此她偶尔被安置在在大阵中补充灵气,也合情合理。
易长老对这个废物点心没兴趣,不耐地回过身,继续摆放看阵所用司南、银算盘、银杯、银筷、玉枣。
他摆了两下,却又转过身,隔着流动的仙雾,侧过头,看向徐千屿。
“不像。”易长老饮了太多酒,醉意朦胧,眼神却极为锐利,“不像是陆呦。”
“师父,您说得怪吓人的。”云岚道,“我去看看。”
易长老默许他代替自己走进阵心。
云岚走到了徐千屿面前,作势对她挥了挥手,做了个“别动”的口型。
“师父,不动的,是幻象。也许是先前陆呦姑娘留下的幻象。”
易长老没有做声,好像被说服了。只是半晌,他道:“云岚,你去取黄符纸来。”
云岚脚步一顿,只好拉开暗门走了出去。
阵心处一时安静异常,徐千屿敛声屏气,只有易长老在一旁拨动算盘的声音,如同某种凌迟。
系统:“天啊,你说他是不是看出来了,我要吓死了!”
徐千屿瞳孔猛然放大,因为易长老丢下算盘,朝她走过来,云雾后的黑影越来越近。
系统:“怎么办,怎么办?啊啊啊他来了!”
徐千屿的心跳也到了嗓子眼。此处无人,倘若易长老发现是她,后果不堪设想,所幸她的剑在身下压着,她运气于掌,将灵池灌满灵气,浑身紧绷:“没听云初刚才说,易长老只有金丹。我已经元婴。他若是动手,我未必没有几分胜算。”
易长老站在阵心前,一双三白眼盯着徐千
屿的脸。仙雾移开时,隐约可见面前的少女杏眼垂着,丹口琼鼻,身姿柔弱。
陆呦他当然认得。可是人与人的气质,却有微妙不同。
她脊背挺直,肩膀紧绷,那股武者的剑气,也许是杀气,却跟陆呦完全不同,是无法隐藏的。
易长老醉意朦胧地停在了远处,不再前进,语气变得柔和起来:“是你啊。”
他借着灵雾浣手,神色颇为奇怪:“灵气漩涡之内,偶尔会出现故人之影,没想到你也会出现。”
徐千屿一时呆住了。
他在跟谁说话啊?
易长老甩了甩手,扶正算盘道:“那么多弟子,谁叫你爹爹偏生挑中了徐冰来的天赋血脉。那人只会练剑,不会怜香惜玉,那些年你定然过得很不畅快吧。”
“可怜在太上长老心里,你也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。你爱这宗门,谁又爱你呢?你死了这些年,谁又记得你呢。”
徐千屿隐约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了。
陆呦生得像徐芊芊,徐芊芊生得像母亲,看他的口吻,想必是将她认成了那位已故的掌门夫人,太上长老的独女,徐芊芊的母亲。
易长老微微一笑:“怎么还不消去。”
“我知道了,你是放不下你的女儿。”易长老道,“放心,虎毒尚不食子。太上长老不会让徐芊芊怎样的。给她灵根,是想试试灵根转移之法能否可用,灵根和丹药都是最好的,并不会反噬,哪天她不想要了,剔掉灵根就好了。此去出春,法器也足够她保命。叫她以身涉险,无非是看看险境是否能激发她血脉中的神通……”
“师父,师父。”云岚推开门道,“没找到符纸在哪。”
易长老猛然被打断,面色阴鸷,走了出去。
奇迹般的,太上长老也没有下来。徐千屿从阵心爬起,云初也跳了下来,见她无碍,才道:“我不是故意的。快走。”
沈溯微已将太上长老支开,他立在上方看着。沈溯微垂眼看着,忽然将手中的花瓣丢了下去。
花瓣洋洋洒洒落下,落了徐千屿满头,拂过鼻尖,带着熟悉的清冷香气。
徐千屿立刻飞身追上去,但术法宫四面空空,并无一人。
“离我远些。”徐千屿推开云初,朝着集英阁走去。
云初莫名。他能感觉到徐千屿突然变坏的心情,却不知道她为何又不高兴。
沈溯微元神迅速归位。因为他感知到徐冰来又来了雪崖洞。
他掀开衣袖,运转灵气,那蔓延出来的红线迅速向后退,最后连同轻红剑的剑痕一起,破碎散在空中。
他的修为实际已高于太上长老,因此莲子连心蛊无法在他身上落下痕迹。方才撞上轻红剑,也是他故意为之。他将太上长老给的那枚丹药装进瓶中,又将瓶轻轻放在白兔旁边。
解药,他帮徐千屿要过来了。
脑海里,却一直浮现着徐千屿和云初拉着手向上爬的身影。
他一直在等徐千屿看到那封信。她究竟看到了吗?还是她看了之后,仍然选择不要他。
徐冰来匆匆踏入阁子内时,沈溯微正将书翻开看。
“怎么回事,方才我感知到魔气有异动。”
沈溯微道:“弟子不知道。”
他眼眸黑白分明,表情淡静,又请示徐冰来,允许自己自即日起给蓬莱写剑谱。
“既然我已经不再升阶,愿将剑术心得写成剑谱,供师弟师妹学习。”
徐冰来叹了口气。沈溯微剑术如此高妙,本该一展宏图,却困如阶下之囚,如何不憋屈?
关键他待在雪崖洞闭关,心魔都在发展。这是何等顽固的心魔?却是想将他放出来都不能了。
“你不要怨我。”徐冰来道,“你曾说,你有江山万民之仇。如今你不是为我牺牲,你是为天下牺牲。”
“师尊,你知道弟子最怕什么吗。”沈溯微闻言没有什么反应,绘图时悬腕,手腕轻抖,“我最怕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之感。”
“弟子可以闭关,可以牺牲,甚至可以死。但总要有所得。倘若我一退再退,仍在失去,我是不愿的。你愿意吗?”
徐冰来无言以对:“再好好想想。”
*
集英阁内,内门弟子齐聚一堂,站在九州灵气舆图面前。
这东西徐千屿并不陌生,前世出春前,弟子都会看这样一
张舆图。
舆图是地图的一种,术法所绘。整个九州与四海的轮廓落于其上。神奇的是,图面上聚散飘逸的灵气,反映了现实中灵气的分布。
“仙雾弥漫之处,可能有冰匙的存在。有时天梯的碎片被魔物刨了出来,重见天日,这才引发灵气的变动。”林近道,“诸位请看,图纸的正中,还有一棵白色的树形。”
徐千屿随其他内门弟子一起看着图面。她知道这个树形标记代表苔蚀神树,四大仙门收集到的冰匙便存放在这里。
林近:“百年之间,关于冰匙的争抢、藏匿时有发生。四大仙门经商议,联合组织出春以收集冰匙,将找到的冰匙存放在苔蚀神树之内,如今神树之内已集有九十三块,大业将成,越是阻力重重,还需各位意志坚定,无论如何,都要信守承诺,尽全力寻找冰匙。”
从妖域的簪花大会胜出的几名弟子,都有了“出春”的资格。林长老说,大家将会分开到舆图上灵气浓郁的几处寻找冰匙,但具体是哪里还不确定。
舆图的本质是法阵,能按照修为、属性弟子匹配到最适合的去处。
徐千屿闭目以神识感应,神识在舆图上如金线一般若隐若现地穿梭,最后如墨珠凝聚在了南部一个灵气之雾的气旋中。
徐千屿嗅到冰凉的雪气,耳边有呼呼的风声,好像是一个很冷的地方。睁开眼,幻象消散,眼前还是集英阁的内部。
徐千屿自灵池内抽出木牌。
众人要在木牌上写上姓名,以认领任务。她转过来一看,上面写着“无妄崖”,心中一坠。
她这次出春的地方,竟是谢妄真的诞生之处,也是前世她的殒身之地。徐千屿想到它,便想到了滂沱大雨,和胸口的痛楚。
“怎么?”一旁的云初见她神色有异,问道,“你也忌讳修士陨落之地的传说?”
“有什么可忌讳。”徐千屿刻下自己的姓名,向他那边看去。云初将木牌转过来,也是“无妄崖”。虞楚扼腕叹息:“啊,我是大兴谷。”
苏鸣玉笑道:“我也是大兴谷。”
林殊月:“我是空蔚浮屠,好远啊,在天山以北。”
所以她只跟云初在一起?
徐千屿暗道倒霉,又有些不自在。
她看到旁边的挂绳上已有了一个木牌,便将它翻过来,看一下另一个队友是谁。
那上面以纤秀的字体写着“徐芊芊”。
方才听易长老说,还以为他在说醉话,没想到却是真的。
“徐芊芊怎么有资格出春?”
“大小姐吗?”集英阁的师兄道,“芊芊小姐有太上长老的手谕。她已经结丹,但内门大选已然错过,太上长老破格许她去无妄崖历练。若是能有收获,倒时便可以进内门。”
“你不必担心。”云初道,“大小姐是太上长老的亲外孙,保命法器绝不会少了她的。与其担心她,你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。”
徐千屿一默,问集英阁的师兄:“无妄崖是什么情况?”
那位师兄道:“说是无妄崖也不尽然。那东西是移动的,需要追踪。”
“移动的?”
“是天象。不分四季,总是突然飘雪,今日这里下雪,明日那里下雪。总之,不管哪里下雪,不到半日大雪会封山,被雪困住的人尸骨无存,定然是有魔作祟了。”
徐千屿一时无言以对。她诛过的魔不少,这般不可名状的还是第一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