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上七点, 谈完合作从酒店出来, 岑森站在门廊,目送合作方离开。
冬末春初的星城,路旁枝丫光秃秃的, 还未有发芽迹象。入夜晚风湿冷, 岑森略往后偏, 问:“还是没人接”
周佳恒垂眼答:“没人接, 但电话是通的。司机说夫人到那儿之后,就让他先回去了。”
专车缓缓驶上门廊,岑森没再多问什么,只任由周佳恒为他拉开车门。
上车后他靠在座椅里闭眼假寐, 昏沉夜色里,他面上神情也不甚明朗。
到季明舒回访的小区时,附近小学早已安静休歇,但广场舞天团正迎来每日一次偶尔加次的高光时刻。
小区外就有四支队伍,舞种和歌曲都很不同, 加上附近拉二胡唱戏的大爷, 晚间文艺汇演成功做到了横跨中外古今。
跳就跳吧, 关键是他们还把小区大门给挡了,门卫室保安也不知道在哪潇洒,迈巴赫前不得前,退不得退。
岑森示意司机停车, 自己下车往里走。
可走路也不甚顺畅,短短两百米距离, 他就被三个阿姨拦住询问婚姻状况。
等他摆脱阿姨走进小区,时间已近八点。
老旧小区里路灯也不舍得多开半盏,只各户人家的窗子透出几分光亮。
有人在看电视,时而撕心裂肺时而欢声笑语。
有人这个点才做饭菜,炒菜声合着油烟往外飘。
有人在教小孩写作业,隔了十丈远距离都能感受到孩子爸妈恨铁不成钢的暴躁与愤怒。
不知怎的,这样的环境,给了岑森一种久违的熟悉感-
——我叔叔阿姨每天都在家里念叨那节目都是坑人的骗子,搞得住都不能住,除了送的家电,都是些摆着好看的东西。
——季小姐,实在是不好意思啊。我知道,你们设计师有设计师的想法,也都是在尽力满足我们之前提出的那些要求,但我们没想到搞出来是这个样子的呀。
——这过日子是过日子,你看这连个放冬天大棉被的柜子都没有,这怎么住你们弄来那灯是挺好看的是吧,但是那灯往那儿一搁就是一平米,我们这房子总共才多大呀,它搁那儿亮也不是很亮,很碍事的呀。
……
季明舒坐在花坛边的石凳上,双手环抱着膝盖,一直处于怔怔出神的状态。
下午她隔着那扇防盗铁门看到面目全非的改造房屋后,刚好遇上业主王先生夫妇下班回家。
他俩见到她也挺不好意思的,但那不好意思在带她参观了一圈房屋后,又变成了理直气壮的埋怨。
这不好那不好,简直就没有一处称心如意。
季明舒留下果篮,勉强维持礼貌离开,浑身就和泄了力似的,什么也不想干,什么也不想说,就一直坐在楼下发呆。
她的品味从小被夸到大,上大学和诸多名媛一样选修设计,别人都挑珠宝设计服装设计,她为了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,就选了个空间设计。
好在她学得不错,老师常常夸她有灵气有想法。
和岑森结婚后,她没有工作,但她也只是不想工作,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工作能力有问题。
之前离家出走,她想向岑森证明自己不是离了他什么都做不了,就如愿所偿给chrischou做了秀场设计,风风光光地名利双收了一把。
所以她时至今日也是笃定地认为,她季明舒只要想做好,那就一定能够做好。
——当然,她的笃定也就到今天下午六点为止-
“冷么。”
岑森显然在安慰这门学科上成绩平平,开场白既不温暖也不柔情。
季明舒抬眼,慢吞吞道:“不冷你就不打算把外套给我穿是么。”
“冷也不打算。”
……
季明舒以为自己听错了,这狗男人在说什么胡话
“你要感冒也早就感冒了,不在这一时半会。”
季明舒:“……”
特别奇怪,她明明是很想骂人的,但内心就是莫名在认同岑森这些拔吊无情的资本主义实用论。
所以岑森朝她伸手时,她也就和中了蛊似的,傻傻牵了上去,还乖乖从石凳上站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