烈碧光晟哈哈笑道:“炎儿,烛真神几年来蓄谋已久,背后也不知部署了多少奸谋,其他几族早已被他整得元气大伤,更有许多软骨奸人成了他的奸细爪牙。赤飚怒在五族之中人缘素来不好,你以为他复出之后,能团结天下英雄扳倒烛真神么?他的权谋心智,与烛真神一比,便如孩童一般,定然要被烛真神耍得团团乱转。”
烈炎沉默不语,拓拔野暗暗心惊道:“糟糕,这烈碧光晟辩才伶俐,烈炎千万不要被他说服了……”
正暗自担心,突听烈炎厉声道:“不管怎样,你也不该作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!你勾结外贼毁坏圣杯,陷害忠良,眼下竟然又要引爆赤炎山,毁灭圣塔、圣城,谋弑赤帝!当今天下,动乱四起,烛老妖又虎视眈眈,你这般党同伐异,自相残杀,岂不是正中他下怀么?倘若赤帝、火神当真因你而死,圣城毁灭,境内大乱,本族才是真正的元气大伤,更加没有和烛老妖对抗的能力!”
拓拔野舒了口气,又听烈碧光晟微笑道:“炎儿,火族眼下的盛世是由我所创,你认为我忍心将它毁灭么?不错,我的确作了这些事。但我将城中的军民尽数迁走,你当我是什么用心呢?
“圣杯已经被八丫头复原了。圣塔、圣城毁灭了,倘若能挽救整个火族,那又算得了什么?烛真神老奸巨滑,但也太过自大。他以为烈某只要能坐上赤帝之位,就心甘情愿依附于他,为他做任何事。嘿嘿,我正是要给他这种假象,让他当我是胸无大志的小人,瞧我不起。
“眼下族中虽然大乱,但实力并无多大损耗。等我坐上赤帝之位,就可以团结五族义士,一步步实行我的计划。嘿嘿,炎儿,到了五帝会盟之时,你就会明白谁才是最后的赢家。”说到最后一句时,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,细眼之中光芒闪烁。
拓拔野心中一凛:“这老贼计谋深远,忍辱负重,也不愿依附烛老妖之下。他们当真是狗咬狗,一嘴毛了。也不知对于往后之事,他还作了什么样的布局?”
他向来自恃聪明,但见识了白驼、烈碧光晟、烛龙等人的奸谋,方才知道自己与他们相比,终究是不经世事的少年。虽然在事后能猜出真相,但倘若当真与他们即时斗智交锋,多半还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。
但他素来开朗达观,虽然知道自己与这些老奸巨滑之徒相去甚远,却并不因此妄自菲薄。心中暗忖:“从今往后,需得格外小心,不能太过轻信,着了这些奸人之道。”
烈炎冷冷道:“原来六叔不仅要做赤帝,还想做大荒神帝。”
烈碧光晟坦然微笑道:“不错。当今天下,劫难纷呈,倘若没有称职的神帝,几年之内,大荒将回归战历时悲惨恐怖的乱世景象。难道你忍心看到天下苍生大众流离颠沛、尸横遍野的场面么?六叔我有济世雄心,也有治世之才,自然责无旁贷。”
拓拔野心中骂道:“他奶奶的紫菜鱼皮,果然是厚颜无耻,大言不惭。”不知不觉中,振翅飞出,朝着墙上的一盏明灯飞去。
烈炎怒道:“好个责无旁贷!当真是光冕堂皇!难道为了救济天下,就可以不折手段,丧尽天良么?”
烈碧光晟面色微变,缓缓道:“自古以来,能成大事者必定不拘小节。倘若能使大荒和平,天下百姓安居乐业,就算死数万人、数十万人,又有何妨?烈某的个人毁誉,又算得了什么?”
烈炎被他说得一时语塞,怒不可遏,却又说不出话来。
烈碧光晟温言道:“炎儿,你是我们烈家年轻一代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。六叔对你,一直抱有极大期望。倘若你能助六叔一臂之力,将来六叔作了神帝之后,这赤帝之位还逃得出你的掌心么?那时我们烈家便是大荒第一显赫世家……”
烈炎冷冷打断道:“倘若你光明正大地救济天下,就算是明着与赤飚怒争夺赤帝之位,我也会义无返顾地支持你。但是你这般耍尽奸谋,不折手段,烈炎化作厉鬼也要与你为敌!”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,再无丝毫转圜余地。
烈碧光晟耸然动容,脸上笑容渐渐退去,眉宇之间尽是说不出的凄凉失望,半晌才徐徐叹道:“炎儿,难道你当真要帮着外人与六叔为敌?”缓缓站起身来,目光瞥向振翅飞来的拓拔野,摇头道:“你瞧见了么?那只飞蛾扑火,自取灭亡。你当真要做那只飞蛾么?”
拓拔野见他疾电似的眼光猛然瞥来,陡地吃了一惊,见他不过是拿自己作个比方,方才放下心来。索性展翅盘绕那盏明灯嗡嗡飞舞。
烈炎淡淡道:“烈炎宁做扑火飞蛾,也绝不做投暗蝙蝠。”语气虽转平缓,但却更为坚定不移。
烈碧光晟身体微微一震,叹道:“好。”连说了几个好字,再说不出其他话。当是时,有人在上方轻叩玄冰铁壁,铿然回响。
烈碧光晟皱眉道:“什么事?说。”那顶壁徐徐打开一道缝隙,探出一个红衣卫士的脑袋。
拓拔野心中一紧,紧张狂喜,想要立时振翅飞出。但生怕惊动烈碧光晟,功亏一篑,当下强忍心跳,盘旋飞舞。
那红衣卫士传音说了几句话,烈碧光晟的面色一变,立时又恢复正常。
拓拔野心中一动:“难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吗?”突然一喜:“莫不是娘带着六侯爷等人赶来赤炎城救助了?”心中砰砰乱跳,但转念一想,又觉得太过荒唐。一时之间也猜测不出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。
烈碧光晟缓缓道:“炎儿,你好生考虑考虑。倘若你改变主意了,六叔随时欢迎你回来。只是时间不多了,你多保重罢。”转身便欲跃出。
烈炎突然拜伏在地,“通通”叩了九个响头,额上鲜血淋漓,大声道:“六叔,这九个响头是答谢你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。烈炎自小无父,十几年来蒙你眷顾栽培,情同父子。原想好好报答于你,让你后半辈子无所忧虑。但从今日起,烈炎与你恩断情绝,势不两立。倘若今夜烈炎侥幸不死,他日相见之时,必要取你颈上头颅!”说到最后几句时,眼圈通红,语声已有些更塞。
烈碧光晟眼眶突然微红,哈哈大笑,喃喃道:“恩断情绝,势不两立!好。好。”欲言又止,淡淡道:“倘若你在仙界见着你的父亲,便转告一声,说六弟对他不起,没能将你抚养成材。”纵身一跃,再不后顾,大踏步朝外走去。
拓拔野心中一凛:“此时不走,更待何时?”猛地聚集周身真气,在那玄冰铁顶壁即将关闭的刹那,振翅闪电般穿出,冲到那斗室之外。